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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十八章

车子停在一座破旧的楼房前,安若城看了看楼上若明若暗的某处的窗户,拿着刚取好的现金下了车。

因为年久失修,昏暗的楼道里有种发霉的味道,他不适地皱了皱鼻子。

推开虚掩的房门,入目的是满桌的泡面盒,快餐盒,矿泉水瓶。不远处的墙上挂着三十寸左右的电视,正在播放着晚间新闻。

那人叼着一支烟,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笑嘻嘻地望向他,“倒来得挺快。”

安若城四处看了看,好像没有能落座的地方,只能站在那里。他的洁癖向来很严重,能踏进这间屋子,真已经用了莫大的勇气。

“别废话,赶紧说正事。”

那人拿出一袋资料递给安若城,正色道,“这个女人,是余安生的前任妻子,两人很久以前就离婚了。后来,余安生再娶,这女人却没再婚,去了国外。去年刚刚回国,提起她现在的名字,想必你应该也略有耳闻,欣兰,蓝海国际的董事长。”

安若城点点头,公司里有人之前接洽过,虽然不是他接触的,但听说确实是块难啃的骨头,精明狡猾,做事向来滴水不漏。据说,去接洽的人连她的面都没有见到。

“是敌是友,目前还不能判断。”安若城凝眉道。

“嗯,确实,这个女人,藏得很深。我费尽功夫,也不过查到这么些资料。”

直觉上是个突破口,安若城简单地翻了翻手里的资料,便说道,“盯着她,继续查下去。”

留下一摞现金,安若城扫了眼那一桌子的垃圾,又深深看了一眼那人身上有些旧的衣服,然后才说道,“买身衣服,钱不够花再跟我要。”

那人拿起桌子上的一摞现金,眼睛都快笑没了,“呵呵,果然心情不错嘛,那个女孩子,非常漂亮。不过,她……”

“你跟踪我。”安若城斜眼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。

那人倒一点都不害怕安若城的那副万年冰块脸,嗤笑一声,“我有那闲工夫?偶然碰到而已。若城,你知道她,是谁吧?”

安若城眯起眼睛,“你想说什么?”

他看了一眼安若城,知道他一切都心中了然,一下子靠在沙发背上,说道,“没什么,不早了,早点休息吧。还有,一切,不能急。”

安若城沉默了一瞬,点点头,说道,“你也是。”

安若城走后,那人掐灭快要吸完的烟头,仰躺在沙发上,微闭着眼睛,似是无奈地笑着,轻叹了一声,“都是命啊,命……”

有些事情,可能是早就注定好了的。但是活在当下的人,永远都无法活得明白。不明白不过一夕之间,为什么就可以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。不明白,为什么有些人,走着走着就丢了。

丢了,可能就再也找不到了。因为,心是软的,累了,疲了,倦了,乏了,就再也爱不动了。

市里医院的病房里,廖清然站在窗前,苦笑着望着窗外辽远的苍穹下挂着的疏疏落落的几颗星,一滴眼泪不受控制地从脸庞缓慢地滑落,迅速地变得冰冷。

她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,像个任人摆布的木偶。

想起早上临走前,那人灿烂的笑容,温柔的句句嘱咐,眼中的关切和……宠溺,那么真实,那么温暖,但现在想来好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。

不受控制地,就想起她们小时候的许许多多回忆。

记得那次因为她考试考砸了,不敢回家,余暖便拖着她跑到一生面馆里,当时下着很大的雨,两个人一把伞都没有,便手牵着手,一直跑了很远的路,淋了一身的雨,才跑到一生面馆。

那个时候,星星还很亮很多,很耀眼,虽然比不上余暖描述中她的家乡的样子,但是起码要比现在要好得多的。

一生家的奶奶给两个人熬了姜汤,爷爷煮了整整一锅的面,两个人吃饱喝足后,又换了***衣服,爬上屋顶,相互依偎在一起。

雨后的夜空澄澈如新,就像世界上最耀眼的黑宝石。

廖清然靠在余暖的肩头,有种似梦般的错觉。安静的夜里,这世界,仿佛只剩下了她们两个人。

这一辈子,都会一直这样吧,彼此陪伴下去。

她轻声问道,“暖暖,我们以后会一直在一起吧?”

余暖笑着点点头,眼睛是弯弯的月牙儿,“当然啦,我们当然会在一起,我会一直一直一直,像现在这样陪在你的身边的。”

“不管发生什么,都会不管不顾地站在我的身边吗?”

几乎是毫不犹豫地,余暖笑着重重地点了点头。

不知不觉地,天空中又飘起了雨丝,以为只是短暂地下一会儿,却没想到居然连绵不绝了起来。

眼见着雨越下越大,余暖一下子跳了起来,想要拉着廖清然回屋里避雨。

却被廖清然的手紧紧握住,余暖见她一点想走的意思都没有,不由诧异。

“暖暖,我想留在这看星星。”

“呀,你是不是傻了,没淋够雨啊!”余暖叫道。

廖清然却笑着不说话,只是眨着眼睛看着她。

最后,余暖摇摇头,笑着说道,“真没办法,陪你疯!”

那晚,两个人再次被淋成落汤鸡,被一生奶奶狠狠说了一通,但那晚两个人的眸子里却染上了最明亮的色彩,即使是以后来留了一周的鼻涕为代价。

时间是这世界上最无情的负心汉,它就这么光明正大的偷走了所有的美好与眷恋,还无所悔意。

当自己发现对余暖不同于常人的情感的时候,她就开始害怕,开始惶恐,开始逃避。内心深处总觉得有一天这感情会变成洪水猛兽,将她们两个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。

她心中的不安一天比一天更甚。因为爱,所以从来都害怕,害怕有一天会失去,害怕有一天会发生不能掌控的变故,害怕有陌生人闯入她们两个人的世界。

这些害怕和恐惧,日日夜夜地折磨着她,不断地放大和积累,终于日渐成疾。到底是爱让人痛苦,还是占有欲会让人痛苦,亦或是,深沉的爱本就是这世界上最不让人欲罢不能的占有?

回宿舍一沾到床的余暖,就昏昏沉沉的进入了梦乡里。

她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,梦里阳光很好,漫山遍野的鲜花,是自己的家乡,她同廖清然说说笑笑地坐在山顶上,她开心地向廖清然说着她小时候的趣事。

说着说着,廖清然却忽然站起来跑了,余暖莫名其妙,在后面喊她,但却无论如何都追不上她。最后,她倏地一声化成了一阵清风,消失不见了。

奇怪,廖清然怎么会化成一阵风呢。她一直喊着她的名字,直到喊哑了嗓子了,都没能追上廖清然。

喊着喊着,她挣扎着醒了过来。

微弱的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,不过短短一个梦,天却已经蒙蒙亮了。

慢慢地从床上坐起,余暖感觉自己的头就像炸裂一样的疼。

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都还没有换,就这么睡了一夜。

顺手脱掉外套,她准备先把身上的衣服换下来,不小心从口袋里掉出一张纸,余暖捡起来,看了一眼,吓了一跳,不由揉了揉眼睛,她实在不敢相信纸上写着的东西。

很是无语地笑了一下,什么跟什么啊,安若城居然这么幼稚地真的写了这种东西。

那是一张像模像样的协议书,甲方是安若城,乙方是余暖。

笔锋苍劲,字里行间都是大气从容,应该是安若城的字,但下面乙方的落款确是自己的签名,甚至还有手印。

大体意思是余暖必须要努力完成自己的梦想,以更加匹配的实力与身份做安若城的女朋友,而他会以男朋友和监督者的身份加以鼓励和鞭策。

看来昨天被灌醉之后,又被套了话,原本在他面前,就无所遁形,这下可好,再没什么秘密可言了吧。这种被套路的感觉,真的让她很不爽。

但却仍然笑得像个傻子一样,整个人缩在被子里,像只熟透的虾子。

昨天的记忆断断续续地,有些断片。可还是隐约记得似乎是向他撒娇来着,二十多年没有做过的事情,居然在他面前做起来好像也理所当然似的,不过也只限于喝醉酒的时候,清醒时,现在的她,无论如何是做不出来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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